BY2 櫻花妹 偽娘 貓村 KITTY
潛意識-2 2 時間靜止不動了嗎? 是的,時間為妳靜止不動了。 睡吧,好好的睡個一覺吧。等明天早晨太陽出來後,又是開始新的一天。新的一天雖然總是令人感到些微的雀躍及興奮,但也將是身心受到現實折磨的一天。 ~~~ 時光靜止不動是什麼樣子? ~~~ 就是這個樣子。 可以聽見空氣流動的聲音嗎? 當然不行,因為妳還在睡覺。 睡覺是聽不見任何聲音的,即使是隻蚊子自妳的耳邊飛盪而過。 嘶~嘶~嘶~ 那這是什麼聲音? 妳該專心睡覺,不該分心聽見任何聲音。 嘶~嘶~嘶~ 我也想,但它一直朝我的耳朵內膜襲來。好像有成千上萬的毒蜂正伺機而動的盯著你看,一旦到達一個滿點位,便會群集聯合朝你狂飛襲來。一種瘋狂式的推擠與碰撞。 唉,妳實在是太敏感了。我已經盡量勸妳讓自己放鬆到沉睡狀態,好好的讓身心休息以養精蓄銳,怎麼妳就是不聽話。 嘶~嘶嘶嘶~ 我盡力試試,但…… 這就是空氣流動的聲音嗎? 但聲音卻愈來愈急促,彷彿箭在玄上,無法停下了。 可是地球給予萬物一天只有廿四小時時間,它不可能提早用完結束的。 ?女孩,這是空氣中分子互相磨擦碰撞的聲音。 妳該停止耳朵運轉,妳不可以無故闖入這股奈米般能量的軌道上,否則妳會遭受到危險,沒有人可以預測妳會發生什麼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該乖乖的睡覺,不可以隨便闖入什麼分子能量的軌道上,但它卻漸漸朝我逼近,彷彿我是手拿著枯木枝頑皮去搖晃高樹上毒蜂巢穴的陌生人類。 嘶嘶~?~?~ 耳朵好痛,一股壓力放箭似的開始瘋狂朝我襲來,一道薄弱弱的耳膜就要被空氣中分子能量的磨擦碰撞聲給扯裂了。 停止…我想跳脫出來…快停止…… 嘶嘶~~嘰咿──???───碰! ~~~ 影崎鶩然睜大雙眼,從沉睡中驚醒。 她睜大了一雙灰白的大眼睛,入目的是一片死灰的幽暗。溫熱的喝氣聲自口中呼出,瞬間消失在冷空氣裡。 分子能量磨擦碰撞的聲音不見了,成千上萬隻憤怒般蓄勢待發的毒蜂也消失了,連弓箭頭拖著箭尾的呼嘯聲也消失不見了。 周圍除了死寂的呼吸聲外,便再也聽不見任何可能威脅耳薄的聲音出現。 接著,大地中傳來如野獸般的天吼聲,輕易的劃破了夜的寧靜。 摁~摁~摁~喀喀喀喀─── 什麼聲音?影崎在黑暗中試著透過瞳孔照亮眼前的一片黑。 摁~摁~摁~摁~喀喀喀───摁~喀── 自孤寂的黑暗大地中傳來的天獸聲愈來愈清晰,尖銳的巨響中整個大地似乎已被誤闖的野獸撞破地面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天空被挖破一個深不見天的黑夜孔。 她丈夫摸黑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到窗邊想瞧瞧這半夜如天獸般的尖銳聲是打哪兒來的。 沉寂寂的半夜,在微弱的路燈下,正照射一輛被卡在對面住宅區紅磚道上動彈不得的灰色汽車,它瘋狂般的撞毀了停在紅磚道上的三輛機車而使自己深卡在其中進退不得。空轉的引擎聲不斷試著倒退,但線路早已斷在憤怒般的天獸嘶吼下毫無任何作用了。 「這麼晚了還會發生車禍自己撞上紅磚道,一定是酒醉駕車。」 她丈夫站在住家窗口內對著樓下遠在幾尺外的事故現場喃喃自語。 空轉的引擎聲仍不斷鳴鳴作響試圖從困著它的籬笆中脫出,但無論身旁的倒退檔如何控制就是使不得,一身狼狽只能癱在原地的汽車也只能發出巨嚎卻無奈的鳴叫聲。 附近的居民因這起半夜中闖入宅中的鐵獸而紛紛拖著一身睡衣睡褲捲起袖口合力幫忙推出像困入籬笆中的鐵獸。 沒多久,身受重傷的鐵獸已從籬笆中脫困,只是一身的斷骨已讓它再也動彈不得了。鐵獸的主人繼續踩著倒退檔想離去,但仍舊只能停滯在原地鳴鳴哀嚎。 十分鐘過後,警車出現了,車頭上的警示燈強力的轉動照射了附近大樓窗口的窗簾及好奇探頭觀望的居民。 影崎看見了她丈夫的臉上閃爍了一道道去了又來的紅藍光燈,兩道顯眼的光芒同樣在他們的臥室裡的邊牆上交替掃過。 「真恐怖,還好我們家不是在一樓,否則在睡覺中被車撞死還真淒涼。」她丈夫邊說邊放下窗簾一步步走回漆黑的床邊。「影崎,怎麼不說話?是不是被嚇到了啊?別怕別怕,只是小車禍而已……」 她沒開口回答半句話,只是選擇繼續被困在鶩然驚醒的流沙當中。 啪! 天花板上的電燈被打開,窗口外的警示燈也跟著消失,牆壁上盡是白色日光燈的白。 床上的影崎捲起身子,她的雙眼呆滯,張著口不說話只顧維持平穩的氣息聲。 「妳怎麼了?」她丈夫俯低身子靠近影崎,雙手輕輕地撫了撫她那輕微蒼白的臉孔低語。「沒那麼嚴重吧?是不是太累了?」 終於,她在試著轉動了黑鴉鴉的眼珠子幾秒後,臉色便恢復了些微血色。 「怎麼辦?」她說。 「什麼怎麼辦?」 「我睡不著了。」 她丈夫睜著雙眼盯著她瞧,兩雙眼珠子清醒卻木然地互望了好幾秒。 「這樣就睡不著了啊?」她丈夫說。 「對啊,我本來睡得好好的,卻聽見車子就要出車禍的聲音,半夜裡真像天獸在狂叫哀嚎,害我現在失眠了。」 「那怎麼辦?明天還要上班呢?」 「那…你先睡吧,我再試看看能不能睡。」 「嗯,睡不著就閉著眼睛休息,反正天快亮時妳自然就會睡了。」 「那我想請半天假在家睡覺。」 「不行。會扣薪水。」說著,他啪一聲關上日光燈開關。 錢…唉!又是朝著理想邁進一大步的石階,卻也是阻礙享受健康生命的拌腳石。 身負重傷的鐵獸又朝著天鳴咿的低吼幾聲,黑夜仍繼續包圍沉睡中的人們,漸漸地,它放棄了求救,選擇暫時安息,讓夜空恢復應有的寧靜。 「對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在闔眼不到三秒鐘,影崎想起什麼的再度睜開雙眼,微高的語調再度打破了夜裡的寧靜。 「什麼事?」孟響低沉的聲音一樣再度自陰黑的空氣中傳來。 「小路昨天打電話來,問我們何時有空?可以一起去吃個飯。」 「班也會去嗎?」 「是啊,他們夫妻會一起來。聽小路說他們打算在明年計畫生個孩子,所以他們會趁今年花較多時間待在國外。他們還說等以後有了孩子,就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出去玩了,所以得好好的把握這次的機會。」 小路和班這對和影崎差不多年紀的年輕夫妻是影崎上一份工作所結識的同事,當時班還只是小路的男友,小路偶爾會將班帶出來一起參加朋友聚會。在影崎離開那家公司前,他們倆便結婚了,在小路離開那家公司沒多久後,影崎便和孟響結婚了。 這四個人算是二對年輕的小夫妻。只是小路比較幸運些,因為班家裡經營家業的關係,小路便直接進他家族所經營的貿易公司上班,偶爾還會一起出國去國外考察國際商品的新市場。 「這麼悠閒啊?」孟響感到不安穩的翻了身,背對影崎朝空氣喃喃。 「是啊。他們最幸福了,想出國就出國,根本不用顧慮什麼。」 「妳也想去啊?想去就去啊。」 「不要,我才不想當電燈泡。要去你跟我一起去,我們四個人一起。」 「妳知道的,我並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而且妳也沒有。」 「那你還叫我去?」影崎一臉咕噥。 「說給妳開心一下嘛!」 「討厭!」 孟響短促地笑了一聲。 「那你時候時候有空?我這幾天要給她回覆。」 「不一定,再看看。」他想起公司有一個案子必須在這幾天完成。 「那你要快點決定,最好在他們出國前。」 「……好。」 「……」這個回答的語調好熟悉,好像孟響敷衍時的語調。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 在接下來的夜晚裡,影崎腦部開始分裂一種警示細胞,細胞傳達的訊息開始由微弱轉而強烈並且頻繁。警示細胞告訴主人,不可以睡得太沉,因為鐵獸隨時有可能再次闖入。上一次,可能只是警告。 不可以睡得太沉。千萬不可以睡得太沉。 是的,要隨時保持警戒狀態。 ~~~ 嘶~嘶~嘶~ 別緊張,這只是分子與分子能量之間正常浮動的擠壓碰撞。 好,我知道了。 隔天早晨。 「影崎,天亮了,該起床了。」 「好,我知道了。」 影崎從恍神中撐開沉重的眼皮。 周圍的空氣充滿由窗外透進來白光的喝采與朝氣。 但…她不是才剛躺下,閉上眼睛沒多久嗎? 「我才剛睡著耶……」她的語氣充滿質疑。 「妳睡昏頭啦?天亮了。」她丈夫微驚訝她醒來的第一個反應。「太陽都起來了,妳還想賴床。」 「有嗎?太陽在哪裡?」她看見窗口邊只有白光,沒有令人刺眼得想躲起來的強烈光線,或許現在只是五、六點鐘的清晨而已,她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今天是陰天,再等會兒太陽就會出來了。」 「那等太陽出來我再起床好嗎?」 「妳想得美,快起床洗臉準備上班了。」她丈夫摧促著她。 沒多久,陽光終於出現了。一片不規則狀的雲層悄悄離去,太陽充滿熱情的萬丈光芒也悄悄露出了開朗的笑容。 「太陽出來了,起床吧,懶鬼。」 「喔,好啦!」 接著,他們輪流進浴室梳洗準備迎接新的一天。 「明天天氣會變陰,出門前記得多加件外套。」她丈夫說。 他們夫妻倆一起坐在飯?前吃著簡易早餐邊看著斜對面客廳裡的電視晨間新聞及氣象。 「你也是,小心別感冒了。」影崎回答。 「妳才是。這幾天天氣不穩定,妳特別容易賴床。」 「是啊,因為連太陽公公也躲起來準備避冬了。」 「妳可別跟著它躲起來了。」 「我才不會。」 說是這麼說,最近,她得確受了天氣的影響,早晨不容易跟著鬧鐘起床,總是等她丈夫將她從床上拖起來或太陽甩掉雲層高高掛著才肯乖乖起身梳洗。 走往商業區的辦公大樓,在寬敞的人行道下,陽光再熱烈也照射不進來,身體突然覺得輕盈許多。 這時,一位陌生女士出現在影崎面前。 又看見了,上次偶然遇見的陌生女士。 陌生女士又出來欲買午餐的食材。這次掛在手臂的竹編籃大了些,只是她今天卻身著黑色系服裝,連窄短的裙子下也著了一雙黑色絲襪,她今天的背影令人感覺更蒼涼了。 不知道她背影前的面容是否也令人感覺蒼涼?影崎心裡嘀咕了幾句。 不過,現在才早上八點多而已,她是不是又忘了這麼早百貨公司包含地下樓層的超級市場還沒開始營業?還是因為她想去較偏遠的早市而在這附近迷路了? 突然,走在前方的陌生女士停下腳步,轉回身,直立立地對著影崎面前呆望。 影崎被她突來的舉動嚇愣了神,不知所云的也停下腳步回望。 在這同時,她也清楚看見了陌生女士的面容,果然掛著一臉蒼涼的面容,連眼神都令人覺得悲淒,家裡似乎發生了什麼變故。或者本身就是個令人憐憫同情的故事,身上散發的陰灰氣息明顯而濃烈。 陌生女士的目光飄遠,並不是直接落在影崎身上。她的目光像在找尋什麼,一種暮氣沉沉的愕然及哀愁,舉起她左手中的灰色手錶望了一眼,放下後,又遲疑似的望了望周遭與她錯身而過的人群,表情好似此刻發生了什麼不該發生的事。許久,像此刻便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轉回身繼續往前走。 影崎仍愣在原地,眼神被眼前已漸漸走遠的陌生女士的莫名舉動牽住了心思。 絕對不要像她這樣。影崎如此堅定地告訴自己。 不管她的生活再怎麼辛苦,再怎麼沉悶,也不要變成像陌生女士那樣無所適成的躊躇舉止。所以,一定不可以變成這樣。雖然她現在還年輕,還不像眼前的陌生女士外表那麼蒼老,等將來老了,也一定要像現在的自己一樣美麗。 該放個假讓自己鬆懈一下心情了,回去告訴丈夫,出遠門去玩個幾天吧。 陰天中的太陽是最幸福的,是個得來不易的假期,所以她也該讓自己像陽光一樣悠閒的度個小假。 嗯,這樣最好。她心裡這樣雀躍地想著。 對了,順便再問問他時間排出來了沒,上次和小路說好要找一天四個人一起出來吃飯的。因為孟響一直沒再回她一個日期,所以她等著等著便一連忘了好幾天去確認。 * 日子很快的又過了一個星期。 「下個月不想再加班了,我想好好放個假可以嗎?」影崎對著她丈夫孟響說。眼神裡充滿期望。這個問題她已考慮很久了,或許她早就該提出。 孟響收回手中財經版報紙的視線認真的回看她,在猶豫片刻後開口,「可以啊。妳可以少加個一天,但最好是不要。」 「一天不夠啦!」 「為什麼不夠?妳一次睡二十四小時已經夠貪心了,還想怎麼樣啊?」 「我不是要拿來睡覺用的。」她微皺了眉間。雖然她每天都期待可以多睡幾個鐘頭,但她還是覺得她應該去做更有建設性的事。 孟響又沉默了片刻,連空氣也變得異常的安靜,最後像下了什麼重大決定的換了口氣。「好吧。那多給妳一天半至二天的假。」 「你…」影崎睜了雙眼瞪著,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難道二天還不夠嗎?」他將手中的報紙回摺收好放到茶几上,拿起茶几上已微涼的茶杯輕啜一口茶。「女人只要一休假就想往外跑,這一跑都不知道要花幾千塊出去了。」 「錢本來就是拿來花的不是嗎?」 「是啊,下個月我們就要訂購一套家庭劇院了,少了妳的加班費再讓妳出門刷個卡,不知道家庭劇院送過來時會不會少一個喇叭?」 「我……」 「怎麼?這次妳想去哪兒逛街?百貨公司的週年慶結束了不是嗎?」 這時,影崎突然發現想要開口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好艱難,因為她心裡想的東西並不是幾千塊就可以解決的。 想要吃碗麵,想要買件新衣服,想要上山去看夜景,想要……這些都是很簡單易得的想要,但人生不止如此而已。 「……日本。」唉,還是說出口了。 「什麼?」 「我想去日本。」 「妳一個人?」 「還有你,我想和你一起去日本。」 「我沒說過我想出國度假。」 「但我想出國度假。」想起小路他們夫妻倆都可以隨心所欲的出國去玩,她自覺不該再這麼虧待自己了。 「妳……」他拆下了不常在戴的無框眼鏡揉了揉雙眼,可以想像他們的對話會愈來愈難進行下去。 「嗯…」家庭劇院可以分期付款沒關係,等我們出國回來後我也可以辛苦一點不花錢。她知道出一趟國須花到一筆不少的錢,尤其在日本這種高消費的地方來說。 「就算真的要去我也沒那麼多假可休,我走不開。」孟響認真的回答。 「那你什麼時候才有空?」 「有沒有空不是我在說的,是公司准不准給假。」 「那我們到底能不能去嘛?」 「如果我說不行呢?」 「……」幾秒後,她沒再開口說話,因為失望已爬滿了她的臉龐,連窗外的陽光也黯淡了不少,在短短的一分鐘他的話已召來了片不薄的烏雲。 「出國一趟還得請好幾天的假,日本又不便宜,況且最近公司忙,許多長官都下中部開會,我得把公司顧好,總不能他們二頭忙我卻自己一個人跑去國外玩吧。」 在他語畢後,影崎的視線緩緩從他身上移開,目光落入眼前茶几上的茶,已摺疊工整的早報,最後回到自己無所適從的雙眼上,眼前的空氣盡是虛無。 「我去上班了。」垂下雙肩,她起身準備離開。 客廳裡的挑高原木電視櫃,三十六寸液晶電視,一組法式純白沙發組在灰然然的氣氛中目送她離開。 她突然深深覺得,雖然人生靠她自己的努力已一點一滴得到自己想要的任何東西,但她並無法掌控她的人生。是一切的物慾在掌控她,使她開心,也使她疲累,她要的一切都在掌控她的生活。 她還不明白自己心裡真正在追求的東西,到底是心靈的滿足還是物質的不乏?或許她都想要,所以她還在努力當中。 * 幾天後,影崎自律心放假似地收了起來,私下買了件名牌衣服及包包,還有百貨專櫃的化妝保養品,前後金額加起來遠遠超出了影崎一個月的薪資所得。 這天她按時下了班,在經過每天必經的一家百貨公司廣場前,突然被一股力量給吸引。更貼切的形容是誘惑,是被一個打扮性感亮麗的年輕女性給吸引目光,最後不自覺跟著對方的腳步進了眼前的百貨公司大門。 剛開始,那位打扮性感亮麗的年輕女性在百貨公司內走走停停,看見順眼的東西會停下來多看幾眼,不喜歡的東西便會快步走過,最後停在一個看似昂貴的化妝品專櫃前,裡頭的專櫃小姐開始向她介紹櫃裡的亮麗新品及優惠贈品內容。專櫃小姐臉上化著濃妝,穿著亮麗顯眼,看起來比她眼前的性感女性更有朝氣。在兩個人對談不到十分鐘後,性感女性便刷卡買下了專櫃小姐介紹的化妝保養商品。 性感女性離開專櫃後,影崎便隨著她的腳步停在她方才坐的位子前,眼神發痴的望著對方高踩的粉紅色高跟鞋及手中提的深紅色化妝品手提袋。 「小姐,想看看本公司這一季新的彩妝系列商品嗎?」 專櫃小姐突然對著她開口,她一轉頭過去,便看見化著濃妝,穿著亮麗的專櫃小姐正對她發出一臉甜美的笑容,身上散發出一股自信美的氣息,伴隨著她身上噴的淡淡香水撲鼻而來,令人感覺陌生卻舒服。 「替您作個簡單的介紹好嗎?」專櫃小姐保持笑容接著說。 「好啊。」她未來得及點頭答應,嘴裡卻不自覺透露了心底陌名升起的慾求。她也想要像她們一樣,性感、亮麗、並且有自信美。 最後,她很快的刷卡買下一套專櫃小姐不久前才賣掉的一套彩妝系列商品及一些保養產品。 單手提著手提包包及接過裝有近萬元產品的紅色化妝品手提袋,心裡突然有股陌生的滿足感在雀躍,還有一點點失血的刺痛感,但滿足還是佔掉良心的大部份。 她帶著雀躍的心不知不覺跟上了手扶梯的腳步一路滑上二樓,眼前盡是滿山滿谷的昂貴高級服飾。 這…該過去嗎?還是看看就好。算了,看看就好。 她這樣說服了自己。 白色女性套裝,粉紅色裁身上衣,鵝黃色蕾絲邊長裙。四千二,一千六,二千六。 這……衣服的質料有灑金粉嗎? 影崎全身僵在原地,服飾的標籤價格令她無法再姿意的逛下去。 就在此刻,她又看見了方才引領她進百貨公司大門的性感女性,她正專注於眼前一套像新品上市的粉色服飾,而且看起來更為昂貴。微移動視線,對方的手中多了一袋商品的手提袋,裡頭似乎同樣裝著價值不菲的衣服之類的商品。 她會買嗎?會?不會?會。不會。 就在影崎未來得及下個答案時,眼前那位性感女性已取下衣架將終不離眼的服飾交給服侍人員結帳,而且同樣掏出皮包中的信用卡,只是換了張白金卡。 她買了……影崎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心裡不斷喃喃。 既然她都買了,那麼就給自己也買一件吧。反正她們兩人的身材那麼像,衣服應該穿得下才對。影崎邊想,皮包中的信用卡已在不知不覺中出現在她的手心上了。 不到二個鐘頭,影崎唯一一張信用卡裡的額度便已將近臨界點。走出百貨公司大樓,看著手中原本不在回家路線中應該出現的手提袋已一個一個排列整齊等待新主人領它們回去了。 那位性感女性離去消失了,她方才跟著揮灑的熱切與魄力也跟著離去消失了,留下來的盡是一層層如黑夜的天空已看不見卻層層積厚的烏雲。 她每走一步,大失血的刺痛便愈來愈強烈,像手中的戰利品一個個成了大鐵針般刺著她手中的血肉,使她回家的腳步愈來愈沉重,也愈來愈覺得罪惡,因為她帶回家的東西或許真會成為丈夫眼中的大鐵針。 雖然她在回家後曾試著瞞過她丈夫,但同在一個屋簷下想瞞天過海似乎艱難了點。 「影崎,房裡什麼味道?」孟響木然地嗅了嗅空氣間的強烈味道。 「什麼什麼味道?」 「妳沒聞到嗎?好像有香水味。」 「喔,好像有吧。」她只能儘可能的裝傻。 「妳是不是偷偷跑去買香水了?妳知道我不喜歡聞到什麼香水味的,臭死了。」 「我沒買啊。」 「那哪兒來的香水?」 「送的啊。」這是百合的香水味,有淡淡的香合花香。雖然她平常也不是香水的愛好者,但若遇到喜歡的味道也會很入迷。 「誰送的?」 「買東西送的。」 「買什麼東西會送香水?」他的表情充滿狐疑。「這是什麼?」終於,孟響在過了十秒鐘後的深夜發現家裡的臥室多了幾個陌生的手提袋,但其中有幾個他認得出是百貨公司的手提袋。 「東西啊。」影崎的眼神飄忽了片刻,該與不該的衝動行為終於要與丈夫決一死戰了。 「什麼東西?」他的眼神只是定在鮮麗的手提袋上,並沒有動手去取的動作出現。 「嗯…都有啊。」 「都有是什麼?」 「保養品。」這是最先失血的第一針。 「還有呢?」 「化妝品。」 「不止吧。這些小東西需要用到這麼多的袋子嗎?」他發覺自己的視線範圍內掃瞄到的不應該只有瓶瓶罐罐的化妝保養品。 「啊?」影崎面對像關心又像質問的口氣開始變得不自在。 「那最大包的那一袋裝什麼?」 「嗯?」該不該說?該不該說出來?「外套啊。」還是說了。 「妳買外套幹嘛?去年不是才買一件一千多塊的嗎?而且妳還買了二件。」 「啊?」答不出話來,為什麼答不出話來?是心虛吧。心虛。 「還有其他的衣服對吧?」 「嗯……」 「多少?」 「什麼多少?」 「多少錢?」 「二千四。」 「全部。」孟響的語氣低沉且嚴肅。 「信用卡還沒刷爆,差一點點…」 「還差一點點?」他的表情已轉為僵冷。 「嗯……」 「還嗯!家庭劇院沒有了。」 「啊?」影崎微愣,事情沒到這麼嚴重的地步吧。 「啊什麼啊?錢被妳一個下午之內花光光了還啊。」 「唔……」 她發誓,這是她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話要怎麼講,所有智商及語言能力全退化回什麼都不懂只會牙牙學語的小嬰兒時期。 「妳又不缺保養品,家裡明明還有一堆。化妝品買來做什麼?想化給誰看?衣服穿沒幾次就想換,還有外套,妳是熊嗎?需要把自己搞成圓滾滾的樣子才滿意嗎?一次就花了幾萬塊買這些東西,妳這些錢夠妳一個人去日本大吃大喝好幾天了。」 「啊……」想起來了,日本。她度假時想去的日本。 「啊也沒用,錢被妳花光了,不旦日本去不成,連下個月打算買的家庭劇院也沒有了。」 「你沒有錢嗎?」 「我的錢不是拿來填補妳浪費掉的缺口用的。」 「嗯?」 「別嗯了,什麼都沒有了,妳想要的東西都裝在妳提回來的破袋子裡。晚上妳就抱著它們看片子,白天妳乾脆跳進去好好享受享受妳的日本之旅吧。」 「……」眼前丈夫如此殘忍的話,令她什麼話都說不出口,連帶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是不是只要小嬰兒面對受逼迫的事物想表達出自己的需求怎麼也表達出來時便會用哭泣及眼淚來回應?如果是的話,那麼她此刻所面臨的就是這種進退兩難的窘境,丈夫的話令她頓時升起強烈想哭的衝動。 「算了算了,不說了。」 「……」呼吸頻律己因受情緒阻撓變得沉重混濁。 一切似乎真的無可挽回了。打扮性感時髦的年輕女性消失不見了,她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也不見了,幾萬塊的昂貴奢侈商品卻還在眼前,而且從此刻開始會一直都在。 * 滯工的陽光使人庸懶,陰灰的白晝使人傷感,天空陰綿的雲層似乎處處垂掛著隨時欲滴落的眼淚。 陰灰的情緒被帶往黑夜,夜暗裡仍舊散不去空氣中彌漫的幽冥氣息,影崎想望穿這一切,思緒卻捲入這股灰濛濛的漩渦當中。 不為前幾天令她大失血的百貨公司戰利品,不為不知在何月才會到貨的影音家庭劇院,更不為去不成日本之行一事,純粹為了心情陰鬱而擁起想哭的念頭。但她卻不知為了何事而心情陰鬱?還是只是因為陰天來得太久,厚雲層不達薄雲層的目的不散去,所以她代替了陰鬱的雲層落淚。 「是不是我的生活少了什麼?」 不斷反問自己,她的心卻猜不著、摸不透。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努力追求的東西卻又令她心靈如此空乏,她從前得到的都只是物質上的充實,但現在卻少了什麼。 她想知道,她的生命到底少了什麼? 找不到一個答案,所以她只得用哭泣來安慰自己,告訴自己,自己的心迷路了,找不到一個方向繼續前進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無助的心靈不斷抱著眼淚反問自己。 她該開心的才對啊,怎麼哭了呢?和喜歡的愛人結婚,共同擁有一個家,得到生活不缺乏的物質享受,怎麼還是哭了呢? 一定是某個地方出了小錯誤,而這個小錯誤卻在不知不覺中堆積成一個大錯誤。所以現在,她無力承擔了。 但到底是什麼?她想知道。 「妳在哭啊?」睡在她身旁丈夫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半夜的寂靜空氣裡。 影崎聽到聲音趕緊用被子拭了拭垂掛在臉尾的淚滴。 「沒有啊……」雖想堅口否認,哽咽的呼吸頻率卻輕易的拆穿自己的掩飾。「你不是睡著了嗎?怎麼又醒了?」她看著黑鴉鴉的天花板開口。視覺才清晰又模糊了起來。 「看妳作夢有沒有夢到日本人啊?雖然個子不高卻很帥喔。」 「沒有……」她笑不出來。 「好啦。別再想妳在百貨公司刷了幾萬塊的事了,好好休息睡覺吧。」 「嗯。」 「晚安。」 「晚安。」耳語輕易出現在黑暗的空間裡,也輕易地消失無蹤。 她想在黑夜中想像她丈夫的身影好將他帶入夢中,卻將眼前的幽暗一併帶進夢裡,使腦海中整個景像看起來像黑夜裡的兩隻烏鴉在追逐,無奈看不出牠們是在嘻戲還是打架。 * 天氣漸漸轉涼,白天開始由熱變溫,由長變短,夜晚開始由悶變寒,由短變長。太陽公公開始滯工,滿天的灰雲取代了白晝的熱情而幽深,空氣充滿了揮不去的陰鬱。 這種天氣最適合拿來睡覺,身上的暖羊毛被蓋起來被像綿綿不絕的雲層給慰撫,柔軟而舒適。而這種每天可以奢華濫用的特權也只有嬰孩時期才得的到。 假如可以一直像嬰孩時期每天都受像雲層一樣的溫暖羊毛被保護慰撫的話,那麼或許她可以考慮不用遠去日本度假。但是這太難了,她想當個嬰孩,卻被逼迫去扮演太陽公公的角色,要盡情的放射自己全身的能量去照耀眼前一層層散不去的厚雲層,並穿透它們直達無盡的大地。 這太難了。要追求烈陽的光環卻又想受雲層保護,影崎被夾在其中實在很難抉擇。 嘶~嘶~嘶~ 又來了,這到底是什麼聲音?最近怎麼一直出現在耳際周遭。 影崎在半睡半醒間苦惱的獨自思索。 嘶~嘶~嘶~ 我想出去…… 我想出去……我想出去……真的……很想出去…… 「影崎,別睡了,快起床。」 「嗯……?」 「天亮了,快點起床。」 「好……」 躺在床上的影崎吐出這麼一句有氣無力的話,雙眼卻始終深閉。 「我好像感冒了,喉嚨有點痛痛的。」孟響轉身坐在床邊,抬起頭嚥了嚥口水,感覺喉嚨輕微漲痛。 接著,他站了起身,先行走往浴室梳洗。十分鐘過後,梳洗完畢的他精神已恢復了些。走出浴室,看見窗外的白光少了朝氣,才出現沒多久的陽光又怠工躲到厚雲層裡頭了。 啪! 天花板的日光燈被開?。雖然現在已是早晨,但他必須開燈才可以看清楚房裡的一切,包括影崎的身影及臉龐。 「今天又是陰天了……」他喃喃,語氣帶著輕微抱怨。「氣象說這幾天都是陰天,下雨機率百分之五十,妳出門記得帶把傘。」 「嗯……」她仍舊沒睜開眼睛。 聽見同樣死氣沉沉的語氣,孟響終於認真地轉過頭正視仍一身平躺在床上的影崎。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他走到床邊,被窩裡的妻子面容蒼白,像就快枯竭而死那樣的虛軟。 「嗯……」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令他聽不見。 是不是發燒了?他伸手貼平在她的額頭上,溫度雖然偏低的,但臉頰並沒有通紅,看起來不像受風寒的樣子。 「妳可以起來嗎?還是今天想在家休息一天?」孟響問。挺回腰身換下睡衣準備上班要帶的資料及公事包。 待他已從客廳忙完一圈回來後,看見臥室裡的妻子仍躺在床上連動都沒動過一下而感到茫然。 他放下公事包穿好西裝外套,接著走到床邊再次彎下腰低頭開口對影崎說:「妳是不是故意賴床不起來呀?」 「……」仍舊沉睡狀態。 幾秒鐘的光景過去,臥室裡像封存已久的地窖一樣充滿陰沉氣息。終於,他放棄了叫喚她醒來的念頭。 他用手順了順妻子微亂的頭髮,將剛才被他扯下的被子重新蓋回身上至脖子間,溫柔的摸了摸她沉睡中流露出來的安靜氣息。安祥的氣息迴繞在她四周,臥室裡隱隱流動的空氣和屋外的天氣一樣充滿了幽靜及微微的陰鬱。 「好好睡吧,等我回來。」他低頭將唇輕輕落在她的唇間。 啪! 天花板上的日光燈瞬間熄滅。輕輕帶上房門,接著關緊家門離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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